——记徐老师的教育强国路
国际工商学院 会澳24-3 雷潇
“教育就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,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,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。” —— 雅斯贝尔斯
在昆明街巷里袅袅升腾的茶香中,八十二岁的徐老师安坐其间,指尖轻抚茶杯,仿佛在摩挲一本厚重的书卷。她的话语,徐徐展开一幅跨越百年的教育图景——一个五代为师的家庭,从民国女子走进小学堂的微光,到耄耋之年在数字云端挥毫的星火,每一步足迹,都深深印刻在时光里。徐老师的人生,就是以生命烛火写就的奋斗史诗,燃烧自己,无声诉说着师道的尊严与传承的伟力。
故事的开端,在民国初年昆明的细雨中。徐老师的外婆孙老师,在那个女子读书尚属凤毛麟角的年代,硬是念完大学,成了桃园街小学堂里为数不多的女教员。对幼年的徐老师而言,街坊邻里那一声声亲切的“孙老师家的大孙女”,如蜜糖浸润心田。“那声调里的敬意,像颗种子,让我打小就笃信:当老师,是顶体面、顶光荣的事!”这份源自市井巷陌的朴素尊崇,在她心中扎下了根。
时光流转。徐老师至今清晰记得外婆退休时的情景:“外婆胸前别着碗口大的红绸花,映得满室生辉。她握话筒的手抖得像风中落叶,半晌才挤出感谢的话。”少女的目光,紧紧追随着那片灼目的红与外婆激动的面庞——这份被珍视的尊严,自此将三尺讲台熔铸成她灵魂深处不可撼动的圣坛。
然而,真正执起教鞭,方知育人之路并非坦途。一次精心准备的公开课,成了她教学生涯中一道深刻的刻痕。“‘鬼鬼祟祟’四个字,竟在课堂上鬼使神差地滑成了‘鬼鬼崇崇’!同事的议论啊,臊得我彻夜难眠。”这锥心之耻,将“严谨”二字深深锻入她的骨髓。自那以后,她的教案密如蛛网,她用数十年如一日的近乎苛刻,无声宣告:师者的尊严,首先由学识的砖石一厘一毫、不容差错地垒砌而成。
但育人者的修行,远不止于课堂。一位女学生,因徐老师的口音和气质,始终隔着一层薄冰。“课后找她谈心,递上我誊抄的笔记,回应却总像石沉大海。”转机降临在那个夏日的病房。当众人因传染病而却步时,徐老师却径直走到病床前,“哪儿有口罩呀!我就那么坐在她病床边,紧紧握住她的手”。二十年后同学聚会上,当年的女孩怀抱芬芳的百合,泪光闪烁:“徐老师,……谢谢您,没把我当成‘瘟神’。”徐老师眼底泛起波澜:“那一刻,我才真正参透:严谨铸就师者的铁骨,而真诚,才是浸润心田、滋养灵魂的永恒血脉。”
记忆中最艰苦的淬炼,铭刻在七十年代下乡支农的岁月。师生们挤在牲口棚顶的简陋阁楼,“夜雨冷冰冰地灌进被窝,枕巾都能拧出水来。楼下牛马的气息混着泥土和稻草的味道,无孔不入”。当归期突然推迟的消息传来,沮丧如同浓重的阴霾笼罩了年轻的心。徐老师默默掀开自己同样湿透冰冷的被褥,朗声道:“瞧,老师的床也在下着雨呢!谁怕夜里起身?提上我这盏马灯,我陪你们下楼!”昏黄摇曳的光晕,奋力刺破黑暗,照亮吱呀作响的木梯,也悄然驱散了年轻面庞上的阴郁。那盏悬在简陋牲口棚上方的微弱灯火,成为一代人记忆深处永不熄灭的星辰。
在物质匮乏的年代,少年的尊严有时脆弱如琉璃。一个家境窘迫的男生,涨红着脸,局促地蹭到办公室:“徐老师……能借我十块钱吗?我也想像同学们一样办个生日。”十元钱,是她当时月薪的十分之一。但徐老师爽快地从口袋里掏出钱,轻轻塞进他汗湿的手心:“拿着!记住,往后真有过不去的坎,随时来找老师!”这笔无声的借款,诉说着师者最本真的担当——甘为人梯,就是要让孩子们稳稳迈过青春里那些羞于启齿的沟坎。
当退休的钟声敲响,对徐老师而言,并非旅程的终点,而是驶向更广阔知识海洋的新渡口。她兴致勃勃地展示智能手机,眼中闪烁着孩童般的光彩:“儿女们总笑我:‘妈,您玩的可比我们潮多了!’”她在网上学习,笔下晕染的水墨牡丹在朋友圈里盛放;她用不再灵便的指尖,在方寸屏幕间一字一句“敲”出了二十余万字的人生回忆录。书桌玻璃板下,压着她手抄的箴言——“千教万教教人求真,千学万学学做真人”——墨迹浸润的,是半世纪光阴验证的师道至理。
谈及外婆在昏黄煤油灯下伏案批改作业的剪影,再低头轻抚自己掌中发亮的屏幕,徐老师的笑容温煦如春:“外婆在灯下耕耘,我在‘云’端泼墨。变的,不过是纸笔尺牍的模样;不灭的,是这盏传了五代人的心灯啊。为师者,可不就得做一辈子的莘莘学子么?”
暮色渐沉,巷口的路灯次第亮起。暖黄的灯光下,徐老师身姿依然挺拔,这身影令人蓦然想起她描述外婆荣休那日的话语——“像根燃到最后的红烛,反把最后的光焰,举得更高,照得更亮了。”
从民国学堂的微弱烛光,到数字时代点燃的“云上”星火,徐老师家族五代人坚守的讲台,连缀成一条清晰的轨迹。那高举的马灯,是不屈的坚守;传染病榻前紧握的双手,是无言的大爱;爽快递出的十元钱,是对尊严的托举;而勇闯数字世界的银发身影,是时代浪潮中的生动注脚——万千平凡师者,以生命为烛,燃起的点点星火,终将汇聚成磅礴璀璨的星河,照亮前行的路。读懂徐老师,便是读懂这烛照山河、生生不息的师魂。